近日,教育部下发了《关于做好2012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就业工作的通知》。教育部表示,就业率连续两年低于60%的专业,调减招生计划直至停招。然而,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岛城高校发布的就业率都保持在90%以上。当高就业率遭遇“就业难”,这样的尴尬不得不让人质疑就业率的真实性。那么,就业率到底是否真的“被注水”?它又与高校有何千丝万缕的瓜葛?
现象:“98%就业率”与“就业难”并存
根据第三方教育质量评估机构麦可思研究院发布的《2011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显示,2010届大学毕业生半年后的全国总体就业率为89.6%,其中本科院校2010届毕业半年后的就业率为91.2%;高职高专院校2010届毕业半年后的就业率88.1%。
然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岛城各高校所发布的就业率中,本科院校就业率基本上保持在91%左右,而高职院校的就业率却高达98%,与麦克思研究院发布的数据高出近10%。其中,中国海洋大学就业率连续十多年保持在90%以上,青岛大学就业率为90.6%,滨海学院2010年学校毕业生就业率达到98.7%,青岛职业技术学院就业率也超过98%,青岛求实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生就业率则在99.8%以上。
仅从岛城高校公布的数据上看,就业率指标全线凯歌,就业形势“一片大好”。 按道理,初次就业率应该低于半年就业率,但岛城高校的初次就业率,特别是高职院校的初次就业率,甚至比麦克斯研究所发布的半年就业率还高,创造出一个个“就业率神话”。
“学校公布的就业率都是初次就业率,就是学生一毕业时的就业情况统计,半年就业率也叫年底就业率,是在学生毕业半年后所做的统计。”青岛大学毕业生就业指导办公室刘主任解释到,
根据往年的统计情况看,半年就业率往往比初次就业率高。就业率就是衡量高校教学成果的一个指标。这所学校招了100名学生,到毕业时,99名都就业了,那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当年就业率就高达99%了。
但是,在高达98%的就业率的另一方面,却是人才市场的熙熙攘攘,是毕业生“我的饭碗”在哪里的困惑,是找个“小店”随意“签约”的闹剧。
据媒体发布的数据,2012年,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规模将达到680万人,较2011年增加20万人,就业形势更趋严峻。这种形势在岛城近期所举办的招聘会上已经开始凸现。11月27日,在青岛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主办,中国海洋大学、青岛理工大学、等院校联合举行的招聘会上,虽然1000余家用人单位提供岗位3万余个,但进场求职的应届毕业生却高达5万余名。
内幕:“我们都是被就业了”
1999年,国家首次公布高校毕业生就业率,初衷是“将市场机制引入招生办学,督促各高校的办学质量”。但事与愿违,高校利用各种手段给就业率猛放“卫星”,这也早已经是路人皆知的
“秘密”,扯掉了高校遮羞的一丝面纱,“就业率”在坊间几乎已经没有公信力。在局外人的眼里,就业率犹如雾里看花,模棱两可,说不清道不明。对于经历过大学毕业的学生来说,就业率则是贯穿其整个毕业过程的重要“筹码”,到底存是否有猫腻,他们最有发言权。
A.就业协议“变了味”
在采访中,记者结识了今年6月份毕业于黄岛某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生小玉(化名),虽然已毕业5个多月的时间,但小玉仍没有一份正式工作,用她自己的话说“现在就是一名传说中的无业者”。男友在科技街经营一家小店,专卖数码产品。小玉经常到店里帮帮忙,由于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她不得不重新充电另寻出路。为此,小玉专门在台东找到一家会计培训机构,学起一门大学从未接触过的课程。其实对于转变就业方向,小玉心里也没底,“会计应该比旅游管理好找工作吧?毕竟实用。”
谈到就业问题,小玉自豪地向记者提起“我们班的就业率是100%”。然而,小玉自己本身就没就业,这100%的就业率是如何统计出来的呢?记者问到:“你不是没就业吗?”小玉则笑着回答:“我们班没就业的不止我一个,可这并不妨碍100%的就业率。”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小玉终于道出了实情。原来在临近毕业时,学校会给还未进行网上签约的学生发一份就业协议,需要就业单位盖章,并在规定期限内上交。“找好工作的同学还好说,可以直接找所在公司盖章,但没有就业的同学只能另想办法,那就是动用个人关系找一家公司盖上章,也算是交差了。”就这样,小玉的就业协议上轻松地盖上亲戚家公司的公章,虽然从未去工作过一天,甚至不知道这家公司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名义上她也是那里的职员了。类似于小玉这样没有网上签约只上交就业协议的学生,学校则按照灵活就业来统计。
小玉告诉记者,班里30多人,毕业时没找到工作的不在少数,“我们宿舍6个人,毕业的时候3个人没有正式工作,但是就业协议都盖上章交上去了,另外两个同学都是找一家公司盖的章。”
虽然学校没有表示就业协议盖章关系到毕业证的发放,但是辅导员会不时地催促,以至于最后每人都能交上一份盖有大红印章的“作业”。“班里找到工作的同学大多是在与学校有合作关系的旅行社,实训结束后直接留在那里做导游,她们的就业协议旅行社直接就给盖章了。”
采访中,一位不愿具名的岛城某公办院校就业指导办公室老师向记者透露,“有的学校考上公务员考上研究生奖励1000块钱,正式网上签约奖励40块钱,这都是优质就业率。”对于个别高校是否存在有强求学生签就业协议书一事?该老师解释到:学生要在7月份毕业,如果学生不签好就业协议书,学生的人事档案要寄回学生户籍所在地,以后学生重新办理手续会比较麻烦。“为了学生方便,一般都要让应届毕业生在未毕业前就签好协议书,并报给省教育厅,然后发给学生报到证。”
据这位就业指导老师介绍,如果应届毕业生没签好就业协议书,省教育厅发的报到证还是会发给学生的。只不过,报到证上报到的地址是该生户籍所在地。签了就业协议书后的报到证上报到的地址是协议书上的单位,毕业后,学生就可拿着省教育厅下发的报到证到签协议单位的所在地的人才市场进行办理毕业生报到相关手续,该生就可以开始计算实际工龄等。
人事代理幕后操盘就业率
虽然大部分高校毕业证与就业情况脱钩,但高校为保持高就业率设下门槛,催促应届毕业生签约或上交“就业协议”。更有甚者,少数学校的老师明确“指导”学生,没有就业单位接收的,就找亲友企业或实习单位开“就业”证明,再或者找人事代理公司进行网上签约的操作。而高校历来在统计毕业生就业率的时候,一贯将包括出国留学、考研,即有了“方向”的学生视为已就业,这似乎已成为高校一项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有这些现象存在,高校就业率难免存在水分,反而大有要形成“黑色产业”的趋势,这不仅让高校形象打了折扣,还让就业率的参考价值渐渐成为“数字游戏”。
B.人事代理幕后操作
对于像小玉这样家在青岛的学生来说,找个单位盖章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对于那些既没关系家又在外地的学生来说,想要在就业协议上盖章,则需要费些周折。目前就职于岛城一家保险公司的陈娟去年毕业于位于城阳的某高校国际贸易专业,“在最后毕业时还没有找到工作,学校又催着签约,没办法只能找代理公司花钱帮忙办理,把档案什么的都挂靠在人事代理公司,他们给办理就业协议盖章或者网上签约或者。”由于临近毕业,青岛的人事代理公司不好找,而且价格比较贵,所以班里同学大都找的潍坊和威海这些青岛周边城市的人事代理公司来操作。
在学校下发最后“通牒”时还没办理妥当的,“学校老师会帮着联系介绍人事代理公司”。
据了解,就业协议的签订和网上签约往往意味着找到了工作,是统计高校就业率的主要依据。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很多毕业生都会通过人事代理公司来完成毕业生网上签约。人事代理公司主要是替毕业生签订就业协议书、办理毕业生网上签约,部分公司还代理毕业生落户、人事档案调入、以及缴纳社会保险、公积金等业务。
毕业生在山东省教育厅高校毕业生就业网上填好求职简历等相关信息,人事代理公司会在在网上发布相应招聘信息,毕业生向该公司发求职简历,该公司通过毕业生的求职要求后会发邀请函,毕业生再应约,网上签约就完成了。网上签约完成后,毕业生打印协议书,代理公司盖公章,毕业生签字。毕业生把签字盖章的协议书送学校,
记者以应届大学生的身份联系了几家人事代理公司,对方均表示可以帮助记者完成网上签约。据岛城一家人才代理公司的工作人员介绍,她们在青岛办理该业务已有9年的时间了,每年都有不少毕业生选择通过她们来完成网上签约。“通过我们办理网签既快速又方便,两个工作日内就能办好。到时候你过来签字我们给你盖上公章就行了。”关于价格,该工作人员则明确的告诉记者为660元,这部分费用包括档案的管理。
至于签订就业协议书,工作人员称,这个更简单。“只要你拿着学校的就业协议书来公司,公司给你盖上公章就行了。一式三份,公司,学校,个人分别留存一份。可以证明你已经就业了,名义上你成了这里的员工,其实并没有来公司上班,只是一种挂靠。”记者表示自己是物流专业的毕业生希望能找个对口的公司盖章,这样更加符合学校的要求。该工作人员则说,人事代理公司旗下有很多分公司,可以为记者盖一个物流公司的章。当记者询问学校是否会查出就业协议是假的时,工作人员竟然告诉记者,“学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会管那么多。”
C.淡化“签约率”,考研出国成就业
根据青岛大学就业指导办公室刘主任介绍,目前就业率的统计主要包括签约、灵活就业证明、专升本、考研、出国留学等,而其中所提及的灵活就业证明则包括自主创业、临时就业等。有的高校大力“鼓励”学生考研、出国留学、自主创业,只要学生出具正在申请出国的说明、已经自主创业或灵活就业,校方就把他们列为计算就业率的分子。“签约率”这个以往在高校就业率统计中最核心的指标正在被越来越多的高校淡化处理,而“学生自主创业”、“灵活就业”等新兴就业形式均被看成成功就业纳入统计中。而这正是高校就业率极少低于90%的原因。
今年毕业于山东外贸职业学院的小单至今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单位,“我现在的确还没有就业”。按照学校要求,她在毕业时就把户口档案迁出了学校,并提交了灵活方式就业证明。在小单所提供的灵活方式就业证明复印件上,记者看到除了需要填写毕业生相关信息外,还包括就业单位、就业时间、就业方式,其中就业方式包括临时性工作、非全日制工作、弹性工作和自由职业四种,而小单所选择的就是自由职业。“交上这个表格去,就证明我已经就业了。”
在采访中,岛城高校负责就业的老师都向记者明确表示,考研出国的学生也被学校列入就业率的统计。据记者调查,岛城本科院校考研率基本上保持在10%—20%之间,这样的数据同样被“植入”就业率统计之中。而在记者随机调查的10名研一学生中,只有1名学生表示知道自己虽然没就业但仍被按照已就业统计,原因是大三时曾帮辅导员统计过系里当年的考研人数,用做系里的就业率计算。但对于这样的统计方式该学生却表示无法理解,“我们虽然毕业了,但要继续深造,并没有获得劳动收入。”
“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许多人就是冲着学院的就业宣传来的,现在,三年一晃而过,终于发现,所谓的高就业率往往是考研率与掺了水分的就业率统计之和。”面对学校发布的高就业率。
青岛农业大学08园林专业杨同学流露出这样的无奈,“也许明年,我们会成为就业率分子的一部分,希望我们不是弄虚作假的分子。”
据了解,美国人统计就业率,有关机构需要跟踪3年。英国以《教育法案》等健全的法律和制度保证信息的真实性。而加拿大利用国家统计局及一些民间机构对高校毕业生就业率进行定期或不定期评估,保证就业率统计的客观、真实和科学。反观我们关于高校毕业生就业率统计,却只需要有一个公司在就业协议上盖一个章,便可认定为已实现初次就业。
面对这样的统计方式,不少人开始疑惑起来,“那么这样看来,无法就业的就只可能一种人了,就是因为功课不及格或者毕业设计没过拿不到毕业证书无法毕业的学生了。”如今,各高校仅凭简单的数据罗列所公布的就业率,已经很难令人信服其真实性和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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